人性这东西，说起来也真是奇怪。有时候坚硬如铁，有时候又柔软似水。譬如看见一个乞丐，有人便掏出钱来，有人却把头扭过去，装作没看见。同是一个人，此时慷慨，彼时吝啬，全无定准。 我常想，人性大约是一块橡皮泥，捏成甚么形状，全看捏的人如何下手。有些人捏成圆的，有些人捏成方的，还有些人捏得四不像，自己也不满意，却又不肯重来。橡皮泥沾了灰尘，便显得污浊了；放在盒子里久了，又干硬得捏不动。人性亦复如是。 记得前日在电车上，一个青年给老人让座，老人道了谢，青年脸上便显出些光彩来。这光彩未必是装的，但未必能持久。也许他回家后，对自家的老人又呼来喝去，如同使唤仆役一般。人性之矛盾，每每如此。 有人说人性本善，有人说人性本恶。我看倒不如说人性本"懒"。善也懒得善到底，恶也懒得恶彻底，总是在中间地带游移不定。就像厨房里的抹布，既擦过油污，也抹过清水，最后自己也说不清是干净还是肮脏。 最可笑的是，我们常常拿着显微镜看他人的橡皮泥，却对自己的那块视而不见。批评别人时义正辞严，轮到自己便找出百般理由开脱。这倒让我想起街边的哈哈镜，照出的都是扭曲的形象，偏偏人人都觉得镜子有问题，从不疑心是自己站歪了。 人性这东西，琢磨不透也罢。横竖大家都带着各自的橡皮泥在这世上行走，互相磕碰，互相沾染，最后都成了差不多的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