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技发展得愈快,人便愈是发痒。这痒不在皮肤,而在脑髓,搔之不及,却又时时作祟。
先是电灯。爱迪生造出那发光的玻璃泡时,人们疑为妖术,而今却连三岁小儿也会"啪"地按亮开关。电灯之下,人们的眼睛渐渐坏了,眼镜铺的生意倒好了起来。这光把黑夜烫了个洞,我们便在这洞中蠕动,自以为得了光明,却不知正被光明所吞噬。
继而有了电话。一根铜线牵两头,人声便从中流过。起初是达官贵人的玩物,如今连贩夫走卒也揣着一块会发亮的板砖。人们隔着千里说话,却对坐在对面的亲人无言以对。科技把远方拉近,却把近处推远了。
近来又有什么"智能"之物大行其道。机器能下棋,能画画,能写诗,竟比活人还伶俐几分。我疑心这些铁疙瘩终有一日会嫌人类蠢笨,把电源一拔了事。人们却还在欢呼,说是"解放劳动力"。劳动力解放了,魂灵却关进了更小的笼子。
最可笑的是"元宇宙"。肉身尚且困在蜗居,倒先把魂魄送进虚拟世界快活。分明是画饼充饥,偏有人吃得津津有味。我想,大约是因为现实的饼太难以下咽罢。
科技如酒,小饮或许怡情,狂灌便要乱性。我们发明机器来省力,结果被机器指使得团团转;造出算法来帮忙,反被算法算计得明明白白。这不是进步,分明是一出滑稽戏。
然而戏台已搭好,锣鼓已敲响,我们这些丑角不上台也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