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常对着白纸发呆。一张纸放在桌上,四角平平整整,边沿锋利如刀。它不说话,也不动,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,任人宰割。
写字的人来了,提起笔,在它身上划拉。横、竖、撇、捺,纸便显出黑色的伤痕来。它不喊疼,也不反抗,只是默默地承受着。有时墨水晕开,在它身上洇出一片污渍,它也不恼。
揉纸团的声音是极有趣的。"嚓嚓"几下,原本平整的躯体便蜷缩成皱巴巴的一团。人们常这样对待无用的纸张,先是将它展平使用,用罢又随手揉皱丢弃。纸的一生,何其短暂。
我见过一张被反复使用的草稿纸。正面写满了算式,背面又记了电话号码,空白处还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。这张纸算是物尽其用了,想必死而无憾。而那些洁白如新就被扔进碎纸机的A4纸,倒像是夭折的婴儿,还未曾见识过世面,便已粉身碎骨。
纸不会说话,但我想它一定有自己的心思。当它被折成纸飞机从窗口飞出时,或许会感到片刻的自由;当它被做成纸钱焚烧时,或许会因突如其来的热度而惊惶;当它被雨水打湿软烂在泥土里时,或许会叹息自己终究回归本源。
人们总说纸是空白的存在,等待被填满。但纸的空白何尝不是一种完满?正如沉默有时比喧哗更有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