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天，我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规律，走路时左脚先迈，必定会遇见熟人；若是右脚，则多是生面孔。这规律屡试不爽，至少在我身上如此。 起初我以为是偶然，后来竟成了执念。每每出门，总要踌躇一番，不知该先迈哪只脚才好。左脚吧，怕遇见不想见的人；右脚吧，又嫌街上太冷清。这般犹豫，竟至于在门槛上站了五分钟，惹得邻家孩子窃笑。 这规律未必准确，可一旦信了，便如附骨之疽，挥之不去。我疑心人脑便是这般构造，偏爱在混沌中找出秩序来，哪怕这秩序纯属虚妄。譬如我认识的老王，坚信每逢雨天股票必涨，为此还做了表格，密密麻麻记了三本。后来股市大跌，他倒说是"规律失效期"到了。 楼下的张太太更奇，她认定蟑螂只在单数日子出现，双数日便销声匿迹。我问她如何知晓，她道："我数过的呀！"想来她必是忽略了那些双数日里悄悄爬过厨房的蟑螂们。 人总是如此，从万千偶然中择出几桩巧合，便奉为金科玉律。究其根底，不过是畏惧那广漠无边的偶然性罢了。有了规律，哪怕是自己编造的，也仿佛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 今早出门，我故意闭眼踏步，不知先出何脚。走到巷口，竟一个熟人也无。原来所谓规律，不过是自己画地为牢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