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,我常去巷口那家老旧的早点铺子。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,脸上总挂着憨厚的笑,眼角堆着几道细纹,像是用筷子蘸着酱油画上去的。
铺子很小,只摆得下三张桌子,却日日人满为患。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,也有提着菜篮的老太太,各色人等挤在一处,竟显出几分奇异的和谐。
我最爱看那店主炸油条。他抻面的手法极是娴熟,面团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,一拉一甩,便成了细长的条状。下锅时油花四溅,他却毫不在意,任由几点热油溅在围裙上,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。
有天我问他:"您这油条为何特别香?"他咧嘴一笑:"火候要准,早了太嫩,晚了太老,恰在将透未透时最好。"这话倒颇有些哲理意味。
邻桌常坐着个戴老花镜的退休教师,每日必点一碗豆浆两根油条。他吃油条的法子很特别,定要掰成小段,泡在豆浆里,待其半软时方入口。我问他缘故,他推了推眼镜道:"外酥内软,才是人生至味。"
今早下雨,铺子里人少了许多。雨水顺着屋檐滴落,在青石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。店主忽然哼起小调来,调子不成腔,却意外地好听。那退休教师也跟着用筷子轻敲碗边应和。
我忽然明白,生活之趣,原不在惊天动地的大事,而恰在这油烟气里的寻常早晨,在陌生人心照不宣的默契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