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等公交时，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：站台上每个人都低头看手机，像约好了似的。可当一只麻雀落在一旁的梧桐树上，叽叽喳喳叫起来时，竟没有一个人抬头。倒是麻雀歪着头，黑豆似的眼睛挨个打量我们，仿佛在观察一队造型奇特的雕塑。这让我想起昨天在超市，有个小孩指着芒果大喊“黄色的鸡蛋”，他妈妈赶紧纠正，我却觉得这个错误挺诗意的——在孩子眼里，世界还没被固定名称锁死，万物间都藏着我们看不见的通道。 午饭后散步，阳光把楼群的影子投在地上，形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案。我故意踩着阳光照到的地方走，像小时候玩跳房子。路过咖啡馆，靠窗的位置永远坐着独自喝咖啡的人——有的在等人，有的在等时间。他们的表情泄露了秘密：等人的神色焦灼，不时看表；等时间的反而从容，目光涣散地投向窗外，仿佛在练习如何与孤独和平共处。 最妙的观察发生在傍晚的菜市场。卖豆腐的大叔和卖青菜的大婶隔空喊话，内容无非是“今天豆腐卖得快”“你这青菜水灵”，可那调门起承转合，竟有了山歌对唱的味道。旁边的鱼摊上，氧气泵咕嘟咕嘟冒着泡，那些待售的鲫鱼在狭小的空间里依然保持游动的姿态——即使明知游不到哪里去。这大概就是生活的本质吧，在局限里维持尊严。 回家的路上，月亮已经挂在天上，淡淡的像一枚指甲印。我想起博尔赫斯说过，我们每个人都是瞬间的集合。这些随机观察的碎片，这些麻雀、芒果、咖啡杯、气泡——它们从世界的缝隙漏进来，轻轻叩击我们日渐麻木的感官。说到底，不是我们在观察世界，而是世界通过这些瞬间观察我们，看我们是否还保有惊讶的能力。 今晚的风很温柔，像在提醒：明天还会有新的偶然等着被看见。只要你还愿意为一只麻雀驻足，生活就永远不会变成一潭死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