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见过地铁里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给乞丐让座，转身又在电话里冷漠地拒绝老家的亲戚；见过菜市场斤斤计较的主妇，却常年喂养着十几只流浪猫。这些矛盾从不羞愧地共存着，像潮湿墙角同时生长的青苔与霉斑。人性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画卷，倒更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水墨——边界模糊处，才见真章。 现代人总爱说“做自己”，却忘了人性最吊诡之处在于——我们既是雕塑家，也是大理石。每个清晨醒来，我们都在雕刻自己：选择宽容或计较，选择真诚或伪装。那些刻刀下飞溅的碎屑，日积月累竟成了我们称之为“本性”的东西。 科技给了我们即时满足的能力，却也让耐心成了奢侈品。地铁上，所有人都在六英寸屏幕里寻找连接，却对身旁活生生的人视而不见。这或许是人性的新困境——我们前所未有地渴望被理解，却渐渐失去了理解他人的能力。 但人性深处仍有不变的东西。灾难来临时素不相识者的援手，深夜里朋友电话那头的倾听，这些微光提醒我们：人性终究需要在他人的瞳孔里确认自己的存在。我们既是孤岛，又是群岛——分开站立，却在海底紧紧相连。 说到底，认识人性或许该像观察一棵树——不必纠结某片叶子的枯荣，而要看它如何在四季轮回中保持生长的姿态。在足够长的时间里，善恶、自私与慷慨，都只是同一棵树上不同朝向的枝桠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