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来常有一种感觉，便是我们似乎都活在一场盛大的表演里。街上行人匆匆，各自低头看手机，面上表情却是同一的漠然。偶尔有人抬眼，目光也是飘忽的，仿佛怕被什么攫住了魂灵。我想，这大约便是现代都市的常态了。 前日乘地铁，见一青年女子对着手机屏蹙眉，继而手指翻飞，不知在与何人争辩什么。忽而她笑了，笑得极是灿烂，竟使周遭的空气都明快了几分。然而不过转瞬，那笑容便如潮水般退去，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平板。我颇觉好奇，窥见她的手机屏幕上，原是些短视频里的滑稽表演。人竟能如此快速地在悲喜间切换，真教人惊叹这“表情经济”的发达。 社交之状亦复有趣。熟人在街上相遇，照例要寒暄几句“吃了吗”、“天气不错”之类的套话。其实谁又关心对方吃与没吃？不过是一种 ritual，完成了便各奔东西。有一次我尝试回答“没吃，正饿着呢”，对方明显地愣住了，支吾着不知如何接话。可见大多数人并不曾预备听到真实的回答，他们只需要一个仪式性的过渡，然后好继续赶自己的路。 更不必说那些网络上的争论了。众人各执一词，争得面红耳赤，其实争的哪里是道理？不过是争一个“我对你错”的优越感罢了。有时我觉得，大家内心深处都知道真相是复杂的，却偏要装作自己掌握了唯一的真理。这种自欺欺人的游戏，玩得久了，连自己都信了。 吐槽了这许多，回头一想，我自己又何尝能完全免俗？人处在洪流之中，想要不湿鞋袜，恐怕也只是痴人说梦。所谓吐槽，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。 但愿我们能在认清生活的表演性后，依然保持几分真诚，哪怕只是对自己。